Friday, October 06, 2006

公園是誰的?

公園是誰的?

這中秋夜,剛與家人在家居附近的公園遊玩後,內心不禁發出了以上的疑問。

這夜,如往常的中秋夜一樣,我們一家吃過晚飯,便帶備燈籠和螢光棒,一起到家居附近的公園遊玩和賞月。

九時許,公園裡擠滿了大人和小孩。沿著海旁的路走了不多久,遠遠看到一棵樹,樹身掛滿一圈圈螢光棒的,樹旁還有不少孩子拚命向樹拋螢光棒所造成的圈。整個公園,惟獨那棵樹受到孩子如此禮待(虐待)。也許是某個孩子擲出了第一根螢光棒,而其他的孩子接著仿效。螢光圈越來越多,從遠處看,那樹也就越來越美,活像某些酒店前掛著燈飾的樹。

女兒跟我說,她也想往樹拋螢光圈。我毫不遲疑地說:「拋吧!一年只有這天才可以如此做。」女兒拋得非常開心,其他小孩也十分開心。開心活潑的孩子、半空中如彩虹般的弧線、樹上的螢光圈,形成了一幅中秋夜其中一幅美麗的圖畫。看著孩子一批接一批地如此開心地「美化」那樹,心裡也快樂起來,畢竟那是這個中秋夜所見的頗具創意的活動。

後來,我們坐在一旁玩蠟燭。不一會,看到管理公園的人拿著長棒走向那樹,已知道孩子們的遊戲要結束了。再過了一會,一位女士與管理員的口角聲傳入耳中。

很明顯,那管理員想阻止孩子繼續擲螢光圈,而那女士則在反對他及其他管理人員的干預。我站在一旁,深感那管理員在那刻有他當盡的工作責任,也體會他的為難之處;不過,我卻打從心底支持那女士的看法,孩子做的也不是什麼錯事,也沒什麼大不了,事後只要管理人員稍加清理便沒有什麼問題。

他倆頗為粗暴的口角,活脫脫就是當權者與民眾角力的寫照,一個理所當然得來讓我討厭,一個據理力爭得來惹我共鳴。這再次讓我想到公園的空間的使用方式和權利。相對於過去,現在公園空間的規管越來越嚴厲,也越來越煩瑣。不想跟自己的孩童時期相比,因為年日太久遠了,記憶也許會失實,產生美化的效應。就拿自己家居附近公園過去十年左右的變化來指出這個現象。

在五六年前,小孩子可以在那裡的人行道踏幼兒三輪腳踏車,小朋友可以在任何空曠的地方踢球,成人小孩也可隨便躺在公園的座椅上。那個時候,公園可說是個自由自在的地方,小孩和成人都能各按需要,極具創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當下,小孩子已不可以在那裡踏三輪腳踏車,也不可以踢球,而座椅則加上了讓人不能躺下的所謂「扶手」。

以上的措施和安排還不算令人極度討厭,最讓我反感的是,不知自何時起,小小的一個公園多了個「實Q」。早期,那「實Q」非常盡心盡力,不斷扯高嗓門叫喊,阻止遊人做這做那。今天,已聽不到那「實Q」的叫喊聲,因為已沒有大人小孩在公園內做管理人員視為不當的事。

短短幾年,規管的成績非常「卓越」,可惜的是,大眾自由發揮的空間卻一再收縮。久而久之,對大眾而言,公園只是某些指定又或特定活動的地方。日子有功,普羅大眾會得出一個「錯覺」,公園是屬於政府的,政府絕對有權主宰大眾在那裡的一切活動。日子久了,人們對公園已不存任何想像,人在那空間的想像力和隨之而來的創意也煙消雲散,公園這空間也因而失卻了其可能性。

在一個只屬於政府的公園內,成人小孩只能壓抑個體的想像和創意,按管理者的意願活動。換句話,在那公眾空間,個體是不存在的。不過,我倒要問的是,公園是大眾的,政府不是只是受託管理的嗎?怎麼受託管理的卻喧賓奪主,反過來壓抑一眾持分者,甚而作出扼殺個體的規管?

這夜,與兒女離開公園時,邊走邊與兒子討論拋螢光棒一事。心底裡,我知道,公園是小孩的,也是成人的。公園是屬於大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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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August 05, 2006

拙劣的複製——《號外》再現哲古華拉

昨天中午,在旺角街頭等友人K,剛好站在OK便利店門外。與其無所事事地等候,我開始在身邊發掘有趣的事物。目光在便利店門外的雜誌架掃視,不一會,便看到讓人吃不消的事物。

不知怎地,這陣子,不少雜誌都以劉華為封面人物,《號外》也不例外。只是,看到《號外》的封面,不禁想
喊「媽呀」。在高解象封面照片中,只見劉華頭頂哲古華拉(Ernesto Che Guevara ?)*常戴的貝雷帽,坐在地上,倚著一輛摩托車。封面的大標題為「摩托車之旅」。很明顯,《號外》借用了哲古華拉的icon去泡製是期封面,可是,看著乾淨的佈景、青靚白淨的劉華,一切與廁身於貧苦大眾間的革命家哲古華拉完全沾不上邊。那只是既有形無神也蒼白貧血的複製,讓我看得渾身不舒服之餘,不得不痛罵《號外》的編輯,他們應不是無知的人,多少應該知道哲古華拉的背景和生平。

摩托車和貝雷帽,官仔骨骨、皮光肉滑的劉華,絕對無法再現哲古華拉。我只能說,《號外》示範了何謂拙劣的複製。

*
欲了解哲古華拉生平,可登入以下網址: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93%B2%E5%8F%A4%E8%8F%AF%E6%8B%89

延伸閱讀

書本:《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
http://www.locuspublishing.com/product.asp?book=1111MA006

電影:《哲古華拉少年日記》(Motorcycle Diaries)
http://hk.movies.yahoo.com/041103/32/16e1v.html

網上文章:「生命旅者Ernesto Che Guevara」
http://www.fespress.fes.org.hk/newsletter/8/culture3.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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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July 13, 2006

誰嗜暴力?——聽李明逵訪問後的反思

一大清早,鬧鐘收音機傳來了港台的新聞。

半夢半醒間,聽到警務處長李明逵接受訪問的錄音。在錄音中,他憶述去年底世貿期間韓農與警方之間的衝突。不聽尤自可,一聽之下,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可惡的是,他一再用「暴徒」和「搞事分子」的負面字眼,抹黑飽受世貿壓搾的韓農。我聽了後,怒不可遏,惟有口裡不斷咒罵他——「頂你xx!」。

無權無勢的韓農一再抗爭,幾乎什麼也改變不了,仍在生活的邊緣掙扎求存。而他們在港一役,無非是走投無路的垂死掙扎吧了。香港警方在該役已「不光彩」地「?了彩」,不單贏得大多數不知底蘊的市民的喝采,還可讓警隊操練面對大型了騷亂的能力。香港警方已贏了值得同情的韓農,韓農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何以李明逵仍不放人一馬,事隔多月,還在受害者的傷口撒一把鹽。我只能說,他沒有同情心,他看不見受害者的處境。

若他沒說過今天的一番話,我尚能視他昔日的言行舉止為專業角色的行為,即他是警隊一員,要「專業地」替政府執行任務,箇中可能不涉及對示威者的價值判斷。今天,在他妖魔化韓農的時候,他已自視為強權與建制的化身,且視一切有違強權與建制利益的人為暴徒與搞事分子。在他心目中,建制的利益已大過其他普世價值的訴求。

李明逵的自述還暗示他是個愛暴力的警隊一哥。他認為那次與韓農的暴力衝突,讓警隊上了難得的面對大型暴力場景的一課,口吻中沒有為著暴力的發生而有什麼遺憾,反讓人感到他預期暴力而暴力真的發生時的一種興奮。這讓我想起,世貿期間,某名師姐的blog也透露過她因暴力出現而亢奮。此際,我很理解她,因為她的大老細也如是。除暴安良的警隊竟嗜暴,想著也覺荒誕和心寒。此刻,我也開始理解那次騷亂何以一發不可收拾。畢竟,韓農是沒法演一場暴力的獨腳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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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April 02, 2006

憐恤人的人有禍了?——對信仰群體的白色恐怖說「不」


「憐恤人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蒙憐恤。」

“All it takes for the triumph of evil is for the good man to do nothing.”
Edmund Burke


我非常認同以上引述的Edmund Burke【1】的說話,這正是我寫這篇文章的原因和動力所在。



憐恤人的人竟有禍?

「近期有基督教報章提出在同性戀這個禁忌與敏感的議題上,教會除了神學和道德的論述外,還有什麼對話的空間,能夠從人內心和價值觀去改變某些取態?原來我們最缺少的,仍是那份情,以及對人性的體貼,人心的觸動。如果只剩下決絕和對立,最後只有比較拳頭和權力了。」

在影音使團的網頁上,再次讀到上文轉引自《時代論壇》李錦洪文章的部分內容,當日初讀的感受再現心頭。當日,我內心浮現兩種感受,一是欣賞他的謙柔,一是為李錦洪憂慮。我欣賞的是李錦洪內心那份包容、溫柔和憐恤人的心腸,這正是基督信仰的重要元素,也是我們一直要向耶穌基督努力學習的。我為李錦洪憂慮的是,他為同性戀者說了具有人情味的話,那末他會成為反同性戀者的針對目標。沒想到,事就這樣成了,事態卻比預期更嚴重。早已預料到,卻不忍見其發生。畢竟,教會圈子的憐恤氣氛太薄弱了,因此,李錦洪以文字散發的憐恤更值得珍惜和呵護。

此刻,我想起福音書中的一幕,一群人圍著犯了姦淫的婦人,想用石頭打死她。耶穌反問他們誰沒有犯罪,便可擲出石頭。對著那個婦人,耶穌只說不要再犯了。我想問的是,李錦洪到底犯了什麼罪,竟要受到具傷害性的攻擊。難道他犯了比那婦人還要大的罪?

多元對話的重要

「面對多元文化的挑戰,是時候教會群體反思其文化使命;倘若華人教會繼續『閉關自守』,不敢進場;我們就放棄了在多元的公眾空間中,建構『真善美』的文化承擔。筆者越來越愈感受教會在文化建設上投『棄權票』,只把信仰價值不斷邊緣化,於是只能反對異於本身的文化,卻未能在公共空間內深耕接近信仰價值的文化。

…………

身處多元的公眾空間,話語權或文化席位從來不為教會預留;面對『市場掛帥』的媒體,信仰的價值要突圍而出,確實會遇上不少困難;但更重要是教會領袖有遠見,敢於開拓文化使命,培育有文化素質的基督徒,我們才能使身處的文化土壤不致劣質化!」

讀了以上來自胡志偉牧師一篇題為「
從《斷背山》再思文化的深耕」的文章的內容,我認為他言之有物,擲地有聲。華人教會一直缺乏出色的藝術和文學作品,而他正中要害地指出問題所在,且嘗試提供方向。若教會能以胡牧師的論點為基礎謙卑地探索下去,假以時日,教會在這方面的思考必定更為成熟。可惜的是,他持平的言論卻無理地遭到責難,他甚至要為自己辯護(參「再思「斷背山」引發的討論」),字裡行間,不難體會他所面對的委屈,不難感受到他壓抑的怒氣。

依我觀察,李錦洪和胡志偉牧師一直是教會建制中人,向來立場穩妥,處事作風謹慎,且善於與不同聲音對話。即使就一些社會議題,我不同意胡牧師的看法,但我也不得不說,他在公共空間參與的姿態,我是衷心欣賞的。是次圍繞《斷背山》的討論,他們只是按著個人良知和見解發言,委實值得我們尊重和欣賞,且加以思考和討論。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到底他們的言論出了什麼問題,以致某些教會中人採取如此強烈的「煮豆燃豆萁」的「窩裡鬥」手法。我要再問的是,他們想達到什麼目的?要壓制異己的聲音?又或借勢奪權作其他事?老實說,《斷背預警》聚會一眾教會領導人的言論大多思路不清,邏輯不通,從我的角度而言,回應也只是浪費精神和時間。【2】假若李錦洪和胡志偉牧師等,又或類似的言論被壓下去,教會只有一把精神分裂、神智不清的聲音,局面的恐怖可想而知。



誰更貼近真理?

我的信念是,哪管是教皇、神學家、教牧、又或信徒領袖,世上從沒有人能掌握絕對真理,從來沒有人有權扮演真理代言人,壟斷言論。若教會只有一把聲音,那麼教會離開真理便越遠,離地獄也越近。只要認真看看教會歷史,便可看到無數人間地獄的例子。為了貼近真理,信仰群體多元的聲音所引發的討論和辯證是不可或缺的,且有助我們更豐富地理解上帝的話語,讓我們更接近真理。可是,影音使團近日以「李錦洪和胡志偉牧師」之言,入他們的罪的行徑和作風,卻引領教會向著一把聲音的不健康方向走。身邊不少不認同以影音為首的言論的,甚至憤怒的,大多以沉默作為回應。我體諒他們的難處,也了解華人教會的「以和為貴」的習性,不過,我的憂慮是,沉默形成了一個怎麼樣的局面,而對打壓者和被打壓的,沉默釋放出什麼樣的信號。

影音使團在其網頁文章含沙射影地抹黑《時代論壇》:

「毋庸諱言,報紙作為傳播文化的其中一個主要渠道,辦報人肩負了一定的社會責任。因為文化影響社會的思想觀念和精神信仰,而且深刻影響個人的行為方式和生活態度。文化是社會經驗傳播的形式,當中有著調節的功能,形成藝術的標準,影響對美與醜的概念,與及對待大自然和民族特徵的處世態度。人在文化世界中養成他的價值目標和取向,他的習性、興趣和人生理想。」

文章又指出李錦洪的文章「字裡行間掩映著一種『人本主義』」思想:高舉『人為中心出發點,人是萬物的尺度』,而否認客觀真理的存在。」一種無限上綱的抹黑。我反倒看到李錦洪的憐恤人的情感,有如我看盧雲和德蘭修女的作品時所感受到的,一種為他人而活的情操。為他人而活,是我對基督精神的理解。抹黑人、踐踏人,卻以真理為藉口,與基督精神相去太遙遠了。

當下,別有用心的人抹黑《時代論壇》,而胡牧師在其文章中也作出了回應:

「《時代論壇》只不過是基督教內的資訊平台之一,其中討論《斷背山》的文章,多從文化或電影角度評論,讀者有自由,可同意或不認同其中內容;畢竟就筆者認知,《時代論壇》立場基本上不是教導信徒認識聖經真理的新聞空間。教會人士要狠批《斷背山》,責其離經叛道,媚惑人心,大可投稿於「眾議園」或網上作出評論回應。」



雖然我不時嫌《時代論壇》探討問題不夠尖銳,但是我仍然非常珍惜這一個基督教內的空間和平台。在一個多元的基督教會內,我們需要一份像《時代論壇》的刊物,盡量忠實地呈現信仰群體的多元面相,以及就某一些具爭議性的議題提供理性討論的空間。若如
吳宗文牧師在其訪問中所言,《時代論壇》有一天真的悔改了,為了照顧心臟虛弱和血壓偏高的教牧和領袖,《時代論壇》的董事會調整自己的定位和取向,以便與教會重新建立關係。若那一天真的臨到,《時代論壇》體恤受不了批判的教牧和領袖而改變刊物的定位和取向,我膽敢說,《時代論壇》也可就此壽終正寢、風光大葬了。

花了大半天,放棄了休息時間,冒著得罪影音使團及某些名牧的險,用手寫板寫了數千字(右手快要抽筋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捍衛信仰群體的言論空間。此刻,心裡為李錦洪和胡牧師打氣!


註:

【1】在
影音使團訪問中,王永信牧師說這句話出自英國一位思想家Headman Brook,查證後,原來是出自Edmund Burke。

【2】其中一位講員說:「我已有接近三十年沒有看電影。」另一位所謂哲學家更大言不慚地說:「這套電影的娛樂性很低,整套電影都很沉悶;而藝術性更低,兩個人有痛苦,使他們不能愛太太、愛子女,電影沒有留下任何可反思的空間,只是虛無主義罷了。」我看過《斷背山》,絕對不能苟同如此膚淺不過的廢話。

Saturday, April 01, 2006

影音使團文革式批鬥





身與心,因私事和信仰群體的事,勞累不堪,
未到中午,又鑽進被窩休息。

友人J在電話中,
訴說他在某堂會教主日學的不快經歷。
他獲邀在該堂會負責主日學課程,
題目是與性倫理有關的。
據聞早已有「在上位」的不滿他講論的內容,
想他們必是趁昨晚最後一堂作出總攻擊,
結果J慘遭原教旨式的粗暴壓逼。

深深體會J的痛苦,
一些人不求甚解,卻自以為站在真理那方,
為了捍衛自己的「絕對真理」,
不單完全不尊重他人,不容許異己的聲音,
且把另一方定性為邪魔外道,
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那種嗜血的暴力心態讓人心寒。



這幾天,我一再爆粗。
影音使團為首的一群反同性戀教會領導人,
因著一齣坊間快要忘得一乾二淨的電影《斷背山》,
無緣無故(抑或公報私仇?)擺《時代論壇》上檯,
冷血劍鋒直指論壇老總李錦洪,
甚至連溫和老好人「教新」的胡志偉牧師也受株連。
他們發動文革式批鬥,殺氣騰騰
力度是反常的大,無非想收殺雞儆猴的震撼效應?!
身邊不少熱愛文學、藝術和文化的基督徒好友,
眼見信仰群體中的這種野蠻霸權,
有的自我質疑,有的心碎,有的敢怒不敢言,
他們都熱愛真善美,為理想而執著,
他們心地善良,
他們何以要受到如此粗暴的白色恐怖壓力。

看到這種奉上帝之名的嗜血暴力,
只有以「爆粗」回應,
心靈才得片刻平復。
一直不喜歡影音使團的譁眾取寵,
日後除了身體力行杯葛外,
更會為影音使團祈禱,
熱切渴望它早日得著應有的下場。

Sunday, February 26, 2006

《斷背山》與男人



斷背山》,終於在香港上映了,非常想看,可是至今還未能抽空進場。【1】

李安【2】執導的《斷背山》獲獎無數,當中包括被視為奧斯卡前哨獎項的金球獎,故《斷背山》應是這屆奧斯卡得獎熱門。因為電影涉及同志愛戀,聲勢又異常浩大,電影在美國上映時已引起激烈討論,連總統布殊也險些被記者逼他表態。呆頭呆腦的布殊也笨不到那裡去,胡里胡塗的便避開了地雷。

雖然電影尚未在香港上映,已從坊間及基督教的渠道得知有關激辯的一二。月前,在網上的《基督新報》讀到一篇來自美國的、批評《斷背山》的文章,部分論點不但既牽強也令人啼笑皆非,更讓人覺整個討論的起點是文化盲點,而不是信仰內容。

該篇文章題為「《斷背山》——破壞家庭的電影」【3】,作者為美國傳統家庭促進會的總幹事譚克成博士。若不是作者冠以博士銜頭,單看文章內容的部分偏見及理據的薄弱,實難想像出自一位博士之手。因著個人的旨趣,本文無意就文章的謬誤,全面加以討論,只想就著譚博士所提及的男性形象作一些反思。

譚博士在文中劈頭就指出《斷背山》破壞男子漢的形像。他說:「美國中部的牛郎 (cowboy),是男子漢的形像,以往持有像尊榮 (John Wayne)和奇連依士活 (Clint Eastwood)的剛強和英雄的形像,是美國男孩子追求的模範,這套電影把他們醜化為好勇鬥狠,頭腦簡單的人,不斷以蠻力和打鬥來解決問題,而兩男主角的性愛,也是充滿了野獸般的粗野。」看到想譚博士這樣說,不禁失笑。其實,奇連依士活在1992年的《豪情蓋天》(Unforgiven)中已解構及顛覆西部牛仔的形像。

讀到譚博士的文章,沒法不追問下去,他何以把美國中部的牛郎等同男子漢形像,且明顯把那些剛強和英雄的形像,奉為正統又或所謂的正常男子漢形像,且漠視這種所謂男子漢形像的陰暗面,如好勇鬥狠、弱肉強食和嗜血暴力。再者,他見解中滿是美國過去主流文化的性別定型,與我們中國過往的幾乎沒有差異。還記得作為男性小時候成長的痛苦,明明傷心哭了,身邊的男孩子會發出嘲笑,腦海會浮現一句類似咒語的強制性說話:「男人流血不流淚。」漸漸,人長大了,欲哭無淚,甚至不懂得哭。

若從兩性關係的語境看,雖然譚博士的論點是衝著男性形像而言的,但是他話語中的性別定型潛台詞,其實在說男與女有著既定的性別定型。這種男女的定型,硬把性情各異的男性和女性套進主流文化所建構和設定的框框內。面對這框架,要進一步質疑的是,是什麼文化在膜拜及強化如此的一套性別定型取向?而在回應以上的提問前,更值得坦誠探問的是,什麼人在這主流文化取向中得益?在這套性別定型的取向中,我們不難看到一種男強女弱、以至男主導女追隨的兩性關係。在強弱懸殊的關係中,得益者不言而喻。

在追求兩性平等的今天,我不單因這種思想的落伍而拋棄之,更因著其中所承載的暴力而不得不對之口誅筆伐。對我而言,不尊重和強制就是暴力。在這種性別定型取向下,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是女人。女人不只被單一的框架牢牢套住,還要屈從於一種扭曲的關係,處於被動被決定的位置。這活脫脫是一種社會中的集體暴力。男人,其實何嘗不是這種暴力下的受害者。男人也被框架死死的箝制著,動彈不得,以至動輒得咎,招來同性的排擠、訕笑和欺凌。這種定型驅使男人不尊重女人,也導致不少男人不尊重自己。大部分人都活在暴力的陰影下,身心既得不著發展,也無法尋回個人的獨特性。

因著譚博士的文章,我想起近日讀過的一本書《瑞典查甫人》(Men on Men)。其中一篇文章名為<男性暴力>,作者Lars H Gustafsson在文內引述了另一位北美作者Richard Rohr一書A Man’s Approach to God的內容。Rohr指出,


「從青春期起,男人必須踏上兩段旅程。第一段是「朝向陰極之旅」(journey to the feminine)——「使徒約翰之旅」。如果他不想落入虛假男子氣、強壯男子(macho man)的偏狹世界,那他必須回復體內陰極——關懷的男人。第二段旅程必須在陰極達致後始能開始。這是「進入深度男子氣概之旅」(journey into deep manliness)、「施洗約翰之旅」。不敢踏上此危險旅程的男人將有可能落入虛假女子氣、新『柔軟男人』的偏狹世界。」

使徒約翰與施洗約翰同是男子,且都是聖經人物,卻有著不同的男子氣概。讀著Richard Rohr的文字,我想起了另一位心愛的男子盧雲(Henri JM Nouwen)。是他的著作教導我接納一直壓抑的一面,也是他的真心自省鼓勵我展示脆弱和倚賴的一面。在這過程中,我尋回了部分早已存在卻一直視而不見的自我,且繼續在尋找。

面向未來,作為男子,我希望自己勇敢、強壯,抗衡不義;盼想自己開放,尊重和接納女性和不同的男性;渴望能展示脆弱和倚賴的面貌,倒在上帝的懷中,更伏在身旁心愛的人肩上痛哭,尋求安慰。





【1】尚未看《斷背山》,故本文無意討論電影的內容,只是想藉此機會整理個人在「男人」課題上的思考。

【2】李安的《喜宴》其實早已觸及同性戀的課題,教人納悶的是,過了那麼多年,何以《斷背山》引發的反響卻較當年更多。是美主流文化保守?是時代在退步?還是當下主流越來越不寬容?

【3】譚博士原文如下:

「斷背山」——破壞家庭的電影
美國傳統家庭促進會總幹事:譚克成博士

李安導演的「斷背山」,被荷里活譽為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故事描述六十年代兩青年牛郎在斷背山上看牛時,由友誼關係發展成同性戀的性關係,後來二人分別與女子結婚生子,可是不能禁止同性戀的情慾,屢次欺騙妻子到斷背山幽會,後來其中一人為此而離婚,另一人要求兩人同居,但因社會環境保守而不能如願,電影最終以一人意外身亡而落幕。

「斷背山」不論拍得如何美化,也遮掩不了它的醜惡一面:

1. 破壞男子漢的形像

美國中部的牛郎 (cowboy),是男子漢的形像,以往持有像尊榮 (John Wayne)和奇連依士活 (Clint Eastwood)的剛強和英雄的形像,是美國男孩子追求的模範,這套電影把他們醜化為好勇鬥狠,頭腦簡單的人,不斷以蠻力和打鬥來解決問題,而兩男主角的性愛,也是充滿了野獸般的粗野。

2. 誤導男人間的友誼昇華時就變成性接觸

很多男人在各種不同工作的環境或?需要作近距離的相處,例如軍隊、童子軍、球隊、大學宿舍等。此電影將「性」帶入了兩男人的工作關係中,不單染污了男性間單純的友誼。對於愛模仿電影中的人物的年輕人,現將這可能性向他們宣場,後果不堪設想。



3. 同性戀關係較男女婚姻崇高

「斷背山」可能沒有明顯推崇這觀念,而且還描寫了同性戀婚外情對妻子的傷害,但影評家、荷里活和傳媒都漠視了這一點,反而高舉這段同性戀情,是值得犧牲家庭的;片中又暗示有妻子和兒女的家庭是多麼麻煩,同性戀是多麼浪漫,作妻子的不明白,可是作女兒的卻明白,體諒與母親離婚的父親,間接地教導下一代要接受同性戀,這些隱藏了破壞性的信息,對下一代遺害無窮。

4. 暗示社會禮教是害人的

此片描述這段同性戀情的痛苦,使主角以罵妻子、打架、嫖男妓等方式來發洩。最後以一方死、一方愁的悲劇收場,表面是表現同性戀負面的信息,但暗?卻抱怨這悲劇的發生是因為六十年代社會太保守,不能容?同性伴侶,否則他們會活得很快樂。

荷里活高捧這套同性戀的電影,不單止給與好評,還頒發4個金球獎,娛樂界要極力介紹同性戀的電影,是要打破傳統的禮教,讓放縱情慾的人,可在無罪惡感的情況下自由自在地繼續放縱,而社會需要無條件地接受。利用潮流文化來推廣破壞家庭的電影,是現代文化的悲劇;李安導演拍這種片子,等於加入破壞的行列,是華人的悲劇。

延伸閱讀

(1)《瑞典查甫人》(台北:女書文化,2002)。

(2)Kenneth Clatterbaugh著,《男性氣概的當代觀點》(台北:女書文化,2003)。